美食的美,一多半的感觉来源于情境,感觉要对,气场要合,菜肴的味道才会深入舌尖,大快朵颐。
尤记得我工作的时候,在西部野外做地质工作,风餐露宿,一周姓同事因为调动回内地,要提前离开我们,好友七八人依依不舍,为其送别,沙漠里哪有好吃的东西,大家就竭尽所能,炒了几十个鸡蛋,从市场买了一条三斤鲤鱼,刚送进来还算新鲜,宰净了就用脸盆在电炉子上煮,加盐和一棵大葱,却鲜美无比。又有人找来一些盐腌的油炸红辣椒,大家席地而坐,就着大盆鱼和鸡蛋,喝光了一瓶五斤装的高粱酒。
至今难忘那脸盆鱼的美味与高粱酒的醇厚,现在想起来,那不过是极其粗鄙的烹调方式,大家所怀念的是蕴含与味道中的友谊,在那种热烘烘的气氛里,鱼肉和白酒恰到好处的烘托了气氛,食物的味道也就升华了。
我单位后面一间粤菜馆,是老广州的最爱去处,之前有粤剧听,后来添了新的内容,喝茶吃点心之余,还可以跳舞和唱歌,粤语绵软,南音袅袅,清蒸的多宝鱼泛着淡淡的香气,一杯清茶映照着人们摇摆的身影。
在改革开放之初,广州开风气之先,在东方宾馆等地率先搞起了音乐茶座,广州人在茶座里聚会,吃宵夜,喝茶,喝啤酒,一首又一首的粤语金曲点燃了人们的生活,在相对封闭的上世纪八十年代,音乐茶座代表了一种纯粹的广州式的生活,吃大排档,到音乐茶座喝茶,世俗又蕴含着精致。
老街粤菜馆音乐茶座的复苏,无异于给茶客食客们提供了最好的回忆。那些已经步入老年的人,都是地道的西关老居民,想必她们在年轻的时候,也曾经在广州各个音乐茶座里自由徜徉,恋爱,欢歌,青春飞扬。此时,一杯一杯的茶与酒,必然是回味悠长的。
最恼怒是吃公务餐,陪客人吃饭,要客气,要礼仪,要表达的恰到好处,胃口是抽搐的,人是紧张的,食欲几乎为零。同样是在这家粤菜馆子,奉命陪伴来自北京的客人,点了白切鸡、蒸鱼、鸡汤、青菜、点心,几乎就是标准的广州人一餐,客人们很节制,主人极尽谦让,两下好像不是吃东西,而是在表演东方人谦逊的美德。这一切又无可厚非,但是,对于吃东西来说,错在哪里了呢?食物美味,却吃不下去。
诗人和革命家李一氓同志描写过自己长征中的一段往事,众所周知,长征是够苦的,行军路上,想喝咖啡更没有,就造假咖啡,找一把麦子,用油炒,炒到接近炭质,黑乎乎的,下半瓢水,煮开,水色变黄,带着苦味,加一点糖精,一杯咖啡就做出来了。这东西,对于现在那些经常泡咖啡馆的人来说,简直就是搞笑。但长征的前辈就是这样,长征中经常用这种办法做“咖啡”,一场艰苦的行军之后,精疲力尽的战士喝着自己的麦子咖啡,那是多么香甜的饮料啊。